聊到打仗的話題, 男人?們慷慨激昂，你一言我一句爭先?恐後的發言。

樓裏其他人?無?所事?事?，趴在窗戶邊聽他們吹牛。

黑色的夜空, 時不時有飛機劃過?, 天與地，明與暗，靜與動，勾勒出天災裏最寧靜和諧的畫面。

學校放學了，孩子們朝氣蓬勃的歡呼匯入男人?們激烈的談論?聲裏，愈發歡快熱鬧起?來。

顧小軒和顧小夢趴在窗臺邊，目不轉睛望著跟老師揮手道別的學生?們。

陳婆婆的孫女背著書包, 頭上的辮子靈動的甩來甩去，顧小夢摸摸自己的辮子，左右甩起?來。

周慧好笑的順她辮子，“再甩頭就?該暈了。”

顧小夢擡起?頭，直直望著樓下。

“奶奶, 我們老師說天黑不上學了。”

陳婆婆在窗戶邊看著孫女, “不上就?不上。”

“是不是吃了飯就?睡覺。”

陳婆婆的嗓音含著笑，“現在睡晚上就?睡不著了。”

“現在不是晚上嗎？”

“不是。”

“天為什麽是黑的。”

“有烏雲。”

顧小軒擡頭望向墨黑的天, 問周慧, “媽媽，是烏雲嗎？”

周慧不知道要?不要?跟兒子解釋即將到來的災難，看向顧明月, “姑姑學歷高, 問姑姑。”

“姑姑…”

顧明月說, “不是烏雲，是永夜, 以後每天都是這樣的。”

“那?她們還讀書嗎？”

“不知道。”

“那?我還寫作業嗎？”

“不寫。”

沒有自然光，長?時間寫作業對眼?睛不好，顧明月說，“要?是無?聊了，幫著奶奶掃地，等菜苗長?起?來，還得搭支架…”

顧小軒：“什麽支架？我不會。”

“我教你。”

老師領著學生?往前面去了，顧明月也準備去趟修理廠把車取走。

她回?屋換了件黑色衛衣黑色運動褲，肖金花看她戴著帽子要?出門?，臉色凝重，“你這時候要?出門?？”

“把咱的車取了。”

“會不會有危險？”肖金花局促，“我和你一起?。”

“修理廠不遠，我很快就?回?來了。”她還要?進空間取東西，肯定不能讓人?跟著。

周慧也怕她出事?，“我陪你吧？”

“探照燈照著，周圍還有巡邏的警察，沒事?的。”顧明月穿上休閑鞋開門?，肖金花追了兩步，“明月…”

“我會保護自己的。”

小路上有人?挖坑，她從後門?出去的，後門?圍墻外面有條汙水溝，溝裏站著幾個披頭散發的女人?。

顧明月突然想起?年前樓裏說進山撿柴會被幾個婆娘搶的事?兒，緊了緊手裏的電棍，悶頭往前走。

臺階光線昏暗，勉強看得見模糊的身形，水溝裏的女人?目光追隨著她，確認她走遠，才低低說，“往後有事?在樓裏說。”

“這不孩子們回?來了嗎？”一個綁頭發的女人?問，“咱去不去？”

“去啥去，被警察抓到怎麽辦？”

剛剛都被人?看到了，真要?負分被攆出去，這種天去哪兒？

“咱們之前在山裏不也沒事?嗎？”

“那?時制度不完善，現在抓到輕則扣分重則勞動改造，誰敢？”

剛剛盯著顧明月的女人?擡腳離開，“你們也收心過?日子，不要?偷雞不成倒失把米。”

當時搶人?物資是無?奈之舉，現在日子好些了，她不敢了。

顧明月不敢回?頭，那?些人?粗粗看面相就?不是好惹的，能不起?紛爭就?不起?。

她走得快，待看到打著手電筒巡邏的警察才微微放松下來。

男人?全部?幹活了，那?幾個人?肯定想偷盜，最近每棟樓都堆滿了柴火，隨便偷幾捆就?夠燒好多天，無?論?何?時，不勞而獲永遠是種誘惑。

她放慢腳步，但照在自己臉上的手電筒光經久不挪開。

警察聲音冷肅，“跑到這兒幹什麽？”

顧明月低頭，“我去工廠辦點事?。”

警察審視的打量她，面色如霜，“回?去，沒有政府指令不得隨意走動。”

喇叭裏沒有通知，顧明月疑心他胡說的，試圖想個不得不去的借口，還沒想出來，警察語氣變得嚴厲，“沒聽到嗎？立刻回?去！”

顧明月賠著小心，“這就?回?。”

她掉頭，慢慢走了幾步，原本想等警察去其他地方巡邏再過?去，但身後的光一直照著她沒有動過?。

水溝裏的女人?們還在，見她回?來，小心試探，“警察是不是禁止我們出去了？”

顧明月點頭，“估計怕我們趁天黑作亂。”

果然，還沒走到樓棟前，喇叭滋滋滋的響了，【請各市民註意，天黑危險，不上班的人?一律不得離開小區，一經發現，扣0.5分。】

肖金花聽到這個，揪起?心，“慧慧，明月不會出事?了吧？”

周慧穩住心神，脖子伸得老長?，“她機靈，肯定不會出事?的。”

見墻角路面有長?長?的影子，忍不住喊，“明月。”

顧明月擡了擡帽子，“回?來了。”

陳婆婆帶著孫女在自家菜地檢查菜苗，看到顧明月，教孫女喊人?。

她孫女比顧小軒大點月份，可能營養不良的緣故，身板瘦瘦小小的，怯生?生?喊，“顧嬢嬢。”

“誒，放假高興嗎？”

小女孩搖搖頭，“不高興，還是讀書好。”

老師沒有布置家庭作業，家裏沒有光亮，黑漆漆的，比極寒天還無?聊。

她問，“顧嬢嬢，小軒他們不出來玩嗎？”

顧明月看了眼?樓上，“我上樓問問。”

顧小軒早就?想出門?玩了，前面好多孩子們玩捉迷藏，隔老遠他都聽到了，可是他擔心有壞人?，問顧明月，“姑姑，你下去嗎？”

“我不下去，喊奶奶和媽媽陪你吧。”

他一個人?肯定是不行的，周慧說，“不能亂跑知道嗎？就?在樓前活動…”

探照燈照著，樓的陰影深，容易找不到人?。

顧小軒躍躍欲試，“好。”

顧小夢也嚷著要?出去玩，肖金花擔心周慧顧不過?來，跟著下去了。

顧明月便趁機進空間看之前撒的菜種，菜苗密集，要?分苗重新移栽，紅薯和土豆屬於高產量農作物，要?勤澆水。

空間沒有肥料，但看之前農作物產量，灌溪水應該就?行了。

她動作不快，外面喇叭通知下班時，紅薯藤還沒有灌完。

剛跳出空間打開門?，大門?的門?鎖響了，周慧抖著顧小軒後背衣服，“快回?房間把秋衣換了。”

玩盡興的顧小軒聲音明快，“好吶。”

他摁開燈，臉蛋紅通通的，額頭上全是汗，顧明月看他，“你幹啥去了？”

“和渺渺他們玩老鷹捉小雞給跑的。”周慧又去摸女兒後背，沒有汗，說道，“小夢要?去跑，我沒答應。”

小姑娘扁起?嘴，悶悶不樂坐去沙發上，頭扭到一邊，“哼…”

周慧抽濕巾紙給她擦手，“你太小了，跑出汗容易感冒，再大點和哥哥他們玩好不好？”

“多大呀？”小姑娘哀怨問道。

“明年就?可以了。”周慧說，“明年你四歲，媽媽就?讓你和哥哥他們玩。”

“好吧。”小姑娘躺在沙發上，“媽媽，脫衣服，熱。”

周慧給她脫了牛仔外套。

肖金花已經淘米把飯蒸電飯煲裏了，看外面的人?回?來，長?籲短嘆道，“再這麽過?下去，真分不清白?天晚上了。”

“喇叭不是通知中午12點嗎？以後喇叭會報時的。”周慧道。

顧建國一點鐘還要?上班，肖金花炒了個回?鍋肉，冰箱裏有蒜苗，她又割了些新鮮茴香一起?炒。

顧小軒跑餓了，問有沒有鹵豬蹄，肖金花道，“咱家哪兒還有鹵豬蹄？”

之前的鹵肥腸是女兒托關?系買回?來的，早吃完了。

顧小軒開冰箱找，還真沒找到，出去問顧明月。

明明上次姑姑說家裏有鹵豬蹄，怎麽沒有了？

顧明月想起?自己忘記放冰箱了，說道，“等幾天吧。”

因為政府規定不上班的人?不準出小區，顧明月出門?已經是四天後了。

路燈全部?裝好，拖了很久的身份證也發下來了。

金屬材質的身份證，沒有照片，沒有防偽紋，沒有使用有效年限。

簡單的姓名，性別，年齡，居住地，以及簽發機關?。

簽發機關?很獨特：z基地。

z是茨城車牌牌照在省裏排名，顧建國先?反應過?來，“哪有這麽身份證這麽簡陋的？”

身份證是警察親自交到每個人?手裏的，不準代領，包括小孩子都是自己領自己的。

聽了顧建國的話，警察道，“請大家將身份證保管好，以後巡邏的警察會抽查身份證，沒有身份證一律按黑戶處理。”

哪有這種規矩？

顧建國問，“遺失或者被偷了呢？”

“請及時去警局報備申請補辦，新身份證沒有下來前，不準外出活動。”

錢建設：“上班也不行嗎？”

“對。”警察端正臉嚴肅道，“沒有身份證請跟有身份證的家人?前往警局，記住，不要?把身份證借給別人?，一經發現，扣4分。”

眾人?倒吸口涼氣。

都跟偷盜搶劫一樣多了。

警察註視著大家，繼續道，“這麽做是為了保證大家的安全。基地圍墻建設完成，沒有身份證，外面的人?進不來，不會對大家造成危險。”

他長?得棱角分明，說話分外有壓迫感，“一旦有人?外借身份證給基地帶來損失，必加嚴懲。”

年前的教訓太深刻，沒人?敢不當回?事?。

五樓問，“要?是遠方親戚來投奔呢？”

“在基地門?口登記，政府會處理安排，切勿私自將人?帶進來。”

目前排斥外地人?對本地人?的確是種保護，顧明月仔細看身份證，發現身份證背面的左上角有個圈，圈裏寫著金色的數字。

她的寫著4，拿過?顧建國的看上面是1，而前面三樓的圓圈裏是銀色數字。

細心人?也發現了不同，問警察怎麽回?事?。

警察道，“一家人?居住的為金色，和親戚好友合住的是銀色，租住的是黑色。”

“身份證還分三六九等嗎？”三樓不滿。

警察分波不動，解釋道，“這是為更好區分各位家裏情況，積分和家庭息息相關?，憑身份證顏色編碼不會讓無?辜家庭被親戚朋友連累，房東不為住戶犯法而損失房屋…”

是啊，租戶要?是犯法，政府把房子收回?去怎麽辦？跟親戚朋友合住，受其連累怎麽辦？

大家沒了話說。

三樓又問，“上面的數字是什麽意思？”

“底紋是這套房子住了多少人?，圈裏數字1是戶主，其餘按年齡排序。”

“我們沒看到底紋啊？”曹大爺將身份證舉起?，看了正面看反面。

顧明月也沒看到。

“這是科技。”警察拿起?腰間掛著的紫外線燈往身份證背面，波浪紋的7清晰可見。

他再三強調，“請大家將身份證保管好，一旦遺失，補辦非常麻煩。”

顧明月問，“有這個就?能隨便進出小區了嗎？”

“是，但盡量不要?走出圍墻範圍。”

見大家沒有問題了，警察找其他棟樓走去。

陳婆婆趕緊奪過?孫女身份證，“奶奶給你保管。”

小孩子拿著身份證太危險了。

顧小軒和顧小夢的身份證被周慧收起?給顧明月，“你幫他們保管。”

顧小軒伸手抓，“我看看嘛。”

顧小夢也要?，“我也要?看。”

顧明月把身份證給他們，走遠的警察又折回?來，仍是嚴肅臉，“記住，不能用別人?的身份證冒充自己的，一旦發現，扣兩分。”

“……”

這要?扣分那?要?扣分，五分哪兒禁得住扣？

曹大爺看看自己的身份證，和老伴說，“要?縫個內兜專門?放身份證才行。”

顧建國附和，“是啊，掉了可就?哪兒都去不了了。”

趙媽媽：“沒有大家想的嚴重，平時如果上班，警察不可能挨個檢查身份證，應該是專逮那?種鬼鬼祟祟的人?查。”

她說，“不管怎麽樣，大家出門?還是要?帶上。”

有了身份證，顧明月終於能出門?了。

路燈是早上八點亮到晚上八點，路燈一熄滅，她就?帶著手電筒出門?了。

沒到山頂就?遇到警察要?求她出示身份證，她規矩遞上。

廠房亮著燈，走近全是機器運轉聲，她找了塊黑暗的地方，進空間將答應張工的物資拿出來。

修理廠外面的車子增多了，燈火通明的卷簾門?裏，張工正在知道幾個青年檢修面前的挖掘機，眼?角瞥到門?口有抹身影，拍拍身邊人?的肩膀，“你們先?看著…”

顧明月見他發現自己，借著光走到自家車輛旁。

張工拍著衣服的灰過?來，嗓音沙啞，“這幾天查得嚴，我以為你過?幾天才會來。”

顧明月懂他的意思，來的路上，遇到兩次巡邏警察查身份證。

她說，“我那?天就?要?來的，半路被警察趕回?去了，對了，你們這邊是不是出事?了？”

要?不然那?天為什麽突然戒嚴，不止她，後面想去上班的都沒去得了。

張工看著她腳邊的袋子，臉上一喜，道，“天剛黑那?會，其他廠裏有人?夾帶私貨被逮個現行，上面派人?來查了，我能看看袋子裏的東西嗎？”

顧明月打開袋子。

紅薯和土豆塊頭大，青椒看著也新鮮，張工彎腰撿起?個紅薯咬了口，脆甜脆甜的，比超市賣的好吃。

顧明月說，“我已經稱過?重了，你看看要?不要?再稱稱。”

他提起?袋子掂了下，“不用，我相信你不會騙我。”

這時候能拿出這些的不是普通人?，他把車鑰匙給顧明月，“你準備把車開到哪兒去？”

“後面圍墻邊，我看那?兒停著好幾輛車。”

“那?兒全是政府車輛。”他扛起?袋子，繞到前面車輛側邊。

那?兒應該有他裝貨的車或背簍，顧明月說，“張工，那?我先?走了哈。”

“等一下。”

顧明月看他拿了個礦泉水瓶出來，低低道，“你不是想要?柴油嗎？這是我這些日子攢的，你要?不要?？”

當然要?。

顧明月看他。

“再給我五斤紅薯。”

一瓶汽油換五斤紅薯，顧明月不覺得虧，“那?要?過?兩天了。”

“嗯，汽油我先?給你，你哪天有空給我送過?來就?行。”

顧明月拿了東西，鑰匙打開車門?，開著車走了。

之前挖掘機已經將周圍推成了舒緩的斜坡，看樣子以後是要?種地的，斜前方有片竹林，風吹得竹林啪啪響。

她將車子開到竹林裏，將車燈關?了，坐在駕駛座觀察周圍的動靜。

幾分鐘過?去，確認四周沒有聲響，意念一動，將車子收進空間裏。

空間必須身體觸碰才有能操縱，車子放著她就?跳出來了空間，手裏多了個黑色袋子，邊往回?走，邊抹去土裏的車輪印。

她繞修理廠回?去的。

張工沒料到她這麽快就?把東西送來，顧明月直言，“我跟朋友借的。”

張工臉上看不出信或者不信，顧明月把東西給他交易就?算完成。

半路又碰到查身份證的警察，問她這麽晚出來幹什麽。

顧明月說朋友加班，來看朋友的，但領導不讓，只能回?來了。

警察把身份證還給她，“廠房最近天天丟東西，沒事?不要?往那?邊走。”

“好。”

到家，顧建國他們都沒睡，在客廳坐著看臺詞倒背如流的動畫片。

門?一開，他就?緊張兮兮湊上來，“怎麽樣了？”

“辦妥了。”顧明月換拖鞋，將帽子摘了。

顧建國問，“車子藏哪兒的？”

“到時候你就?知道了。”

肖金花睨顧建國，“管不住嘴就?不要?多問，說出去會惹來禍害的。”

現在沒有哪家奢望開車了，她家有車的消息傳出去不是拉仇恨嗎？

顧建國抽自己嘴巴子，小聲道，“我不問了，你路上遇到巡邏的警察沒？”

顧明月擠免洗洗手液洗手，回?道，“遇到了，查得很嚴。”

“路上人?多嗎？”

“沒看到其他人?。”

按照以前時間表，現在是晚上，除了廠房，其他都下班了，路上怎麽可能有人?。

顧建國又說，“你前腳走，後腳楊濤就?去開會了，說明天繼續鋪鋼釘，所有男的必須去。”

政府應該是考慮到基地安全，男女力量懸殊大，男的忙起?來，基地相對算安全。

“幾點上班？”

“八點半。”顧建國搓了搓手，眼?含期待的說，“大概四五天完工，之後政府會招工，協警隊重新啟動…”

顧明月會意，“媽和慧慧姐會工作嗎？”

顧建國從善如流，“這次沒有合適她們的崗位，政府目前安排的都是男性崗。”

“有哪些？”

“協警，小區保安，圍墻巡邏，環衛工，電工…”

顧明月皺眉，“電工？基地要?通電了嗎？”

“不是那?個電工，是負責路燈的電工。”

路燈目前是連接的發電機照明，供電不足或發電短路會造成燈滅，政府的意思是招幾個電工及時維修。

顧明月問他，“你想報協警嗎？”

“其實保安也不錯，就?在樓下工作，還能看著小軒他們。”顧建國說，“我不找點事?做心慌得很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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